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楼主 发表于: 2024-04-26
, 来自:江苏省0==
hwb(W?* =.3P)gY) 清明时节,凌晨驱车回乡,只为了能够在天亮前见父母带他们去镇上喝早茶。 f1,$<Y|qU _yXeX
转眼间,断断续续离家数十载,所谓世人慌慌张张,为了碎银几两,四下奔波里,恍惚间抬头,却已是知天命之年了。 71,0v`Z< smQpIB; 于俗世中,做俗人事,遵俗人命,就像有条无情的鞭子,在身后不停地抽打,唯恐停下来,那种不确定,会吞噬自己。 gx{~5&1 ;Bc
<u[G 转过身回望的时间太少了。 9h{: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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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q@ 喜欢夜里的雨声,四周一片寂静,睁着一双空洞的眼,收起所有的敏感,让湿润的滴答声拥抱偶然间的自己。 u{dN>}{ Y+5A2Z)f[ 那孤独的雨,趴在窗外,一个想要进来,一个想要出去。 pOe` *2[ Eo3Aak o 五十上下,激情后的灰烬,无论是不甘还是无奈,都化成了发际飘飘落落的白云。 `cTsS A0 w `o 一群孩子嘻闹的笑声,像串串欢乐豆落在心鼓上,叮叮咚咚响个不停,从回忆中走来。 =M
km:'1r a(QZZq};S 学校操场上泡桐树,开着紫色的花朵,在阳光下安静,叶子在微风中轻轻飘落。 dzC&7
9$ q?'gwH37 站在新农村的家乡,泥巴路成了水泥路,别墅新房成了排,可,旧村的巷子依然曲曲弯弯,红砖灰瓦就像上了年纪的老人,倔强地留在世间讲述自己的故事。 6
Ge vO3 u\& [@v 幼时去村南似乎印象浅浅,与我同龄的大多在村西和村中,所谓村中,便是当时人口集中的桥北一片区域。 %0M^ j7|
\)x, 村南的最南,有一条通向田野的河流,里下河地区的人们,出门便是船,河便是路。 uvc{RP GzE3B';g 撑篙的多,摇橹的也有,但很少,一个人或两个人摇着橹,水花在船后荡开,推着船前行。 %l$&_xV- (YWc%f4 我父母亲就经常摇橹下地。 4m~stDlN bT6)(lm 不过,我家地在村子的东边又东边,父母说那地方叫“十八亩”,至于为什么叫这个名字,他们也说不清,当时我差不多上小学一二年级的样子,对这类问题不好奇。 )*AA9 =2V;B 好奇的是父母亲那摇橹的姿势,两人配合的天衣无缝,往前时,整个身子似乎游于船沿之外,往后拉时,步调又是出奇的一致。 q.K$b ClVpb ew 我坐在船舱中,晚上收工回家时,船舱中堆满瓜果,尤以“水瓜”最多,水瓜水分多,吃起来脆口,是那时的最爱。 GeW$lA I ^# g;"K0 回家时,向西,晚霞五彩斑斓。 d"$oV~>P| 9tW.}5V 我家的船要从村中的桥下经过,爷爷早早拿个小板凳,坐在桥中央(有时坐桥北边),面向河东,摇着小蒲扇纳着凉,我就在桥下向爷爷挥手。 #K~j9DuR 1ROgUJ; 不敢叫,桥上的人太多,内向的我希望爷爷看见我。 1VM5W!} \/dm}' ` 说起村中的桥,真的有许多话要说,那地方成了全村人集会的场地,尤其是夏天的晚上,无论是村南还是村东村西的人,都涌到这里。 It:QXLi; SbNU X 东家长西家短是村中女人的最爱,也有谈论时事的。 @ %B!$\] _nCs$U 万福叔叔的家就建在桥南,地理位置的优势,让他每天都在桥上占有一席之地。 !/lYq;$R jm!C^5! 这个不重要,重要的是,万福叔叔识字,甚至一度被选为村支书。 af5`ktx /xbF1@XtL 识字的人就喜欢看书看报纸,于是,外面的世界,就通过万福叔叔的嘴,在每个黄昏来临时,在桥头传遍了整个村落。 jQBdS. }'v A2FU}Ym0= 至于信息来源或真假,谁也不会去较真,大家在乎的是,村外的世界怎么有那么多邪乎有趣的事。 uEO2,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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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5j 我好像也听过几次,不感兴趣,让我感兴趣的是瞎狗头在桥上拉二胡。 GP
kCgb( jtOsb91c} 瞎狗头不是全瞎,至少还能摸着走路。 '-~/!i+= ^+l\YB7pD 他家有几个姐姐好像也是这毛病。小时候瞎狗头与我还玩过一阵,大我不超过五岁。 m.g@S30 vpw&"?T 瞎狗头拉二胡,那是真的好听。 +W3>Yg%)X B*?PB] 声调悠扬,能够在心里的某个地方撞出点快乐的东西。 (+v*u ]w4 Y{:/vOj 拉的是什么名字,小小的我自然不知道,大了以后听到《茉莉花》,感觉很熟悉,才想起来很早很早以前,这曲子曾经有个人在我的心里种下一粒种子。 [";5s&)q T7_ SO,X
只要瞎狗头在桥头一开拉,我必停在那听。 vrldRn'*9 z7}zf@Y-qv 村中没有电,二胡声伴着河水,流啊,流啊,是真的让人陶醉。 COJ!b Rm1` D 我曾想过向瞎狗头学二胡,奈何小时不能左右,我白天去瞎狗头家玩时,他就在自己的小院中坐在小板凳上,一个人拉啊拉,全然不顾。 x;]{ 8#-z 7CN[Z9Y^} 那时的他,应该是贫穷的人们中最幸福的一个。 Yt<PKs#E Y>m=
cqR 瞎狗头没有上过学,也能拉得一手好二胡,后来他父母亲为了他能养活自己,曾让他去学过算命,给人测八字,他好像聪明极了。 l,2z5p V.[#$ip6: 而我上学时,二年级却留了级。 ~O7(0RsCN U@AfRUF& 本来在幼儿园和一年级时,有正东、佑俊、长贵一起的,奈何留下来与建中、长春、昌栋一起了,还有一个宏宽。 h*LL(ow5 <R8Z[H:bV 宏宽大我们一点,昌栋小我们一点。宏宽的数学算力可以用惊叹来形容。他的数学好到我望尘莫及。 t'/;Z: -ZON']|<}k 然而就像我一样,偏科严重。 h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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>Nb\c3 我喜欢语文,他喜欢数学。 wef^o"aP &>b1ES.> 他放学后下农田帮父母下地,因此,放学后的时光我们很少碰到,生活中少了很多交集,小学毕业后,他便辍学了。 ?B!ZqJ# swgBPJ"? 说来也怪,像正东、长贵他们虽然只同班了一二年,后来上初中,进社会也没有交集,甚至长贵从我上初中后就没见过他,却还依然记得他的样子,名字更是刻在不自觉的记忆中。 {!?RG\EYN "8
mulE, 后来和昌栋、长春、建中几个小伙伴一起上学,还有几个女孩子,像爱华、红梅等,其中邻村徐家舍的几个女孩子,对杨智兰印象有点深,杨智兰成绩不怎么好,但感觉内向,和我一样,不爱说话。 `*!>79_2C I*R$*/) 昌栋这个名字,我着着实实听他爸爸讲过,昌栋的爸爸是名村医,我从小就认为,他是文化人。 #C7j|9Ew1] 3^UsyZS) 我和昌栋同学,放学或周日自然会找他玩。 |6Z MxY ? UDvFQ& 昌栋属龙,大年初一生日,这些在我小时候就印象深刻。 ?i=!UN h4i$z-! 昌栋爸爸说,昌栋这个名字的意思是希望他能成为国家的栋梁。 ?YykCJJ ~@ +E[)@;T 初听自然不懂,直到昌栋考上大学后,我终于明白了,而那时的我正在为一个月三百多块的工资在厂里拼死拼活。 V-r<v1}M ~,1q :Kue 我的名字,也不知道是谁帮我起的,但肯定不是我那半文盲的父亲和大字不识的母亲起的。 6EWB3.x19 ! HC<aWb 后来读《孟子·离娄章句下》里面有一句“爱人者,人恒爱之;敬人者,人恒敬之”才知道为我起名人的良苦用心。 BT#g?=n#` YYh_lAS> 当然也会找建中和长春玩。 Czxrn2p/ cY]Y8T) 他们住村西。 q,&T$Tw OIT;fKl9 不过,他们经常找人打架。 EZfa0jJD !QspmCo+ 我害怕,所以很少找他们。 A+DYIS
6+z]MT 建中上学时坐我前面,鼻涕永远像两条虫子留在他的鼻沟里,成天呼拉呼拉吸不完,为这事我曾在课堂上抗议过。 i)3\jO0&GU 291|KG 他回首一拳打我胸口上,痛的我再也不提这事了。 Y"%o\DS* W
A}@n 不过,他爸爸做贩粮生意,家里有钱,他是操场上卖糖年糕奶奶的常客,五分钱一根的那种。 PCfs6.*5Mf :vT%5CQ 建中与长春是亲戚关系,但不影响他们俩人干架,两人一言不合就是飞砖走石,我们其他小伙伴只要看到他们武斗,都会心惊胆战。 6x{IY Y\|J1I,Z4 最让我难忘的是,长春曾从操场的东面奔跑,起跳后直接飞向操场西边的建中,空中展开的飞腿,堪比当时我看过的小人书中燕子李三的功夫。 ][1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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]*U') 奇怪的事,他们和好的也快,和好后,就与北冯的孩子“打仗”。 r,KK%B
e.^9&Fk"N 我参加过一次这样的“战争”。 6|Q'\ 5/ju
it 北冯与我们村中间仅有一片田块隔着,一直以来,双方的小伙伴都剑拔弩张,只要一到周日,就会以田块为界河,田垅作掩护,然后以砖块作进攻或防守的武器向对方阵地投掷。 .)zISa*Xy
2:F 那天本来我是去找建中玩的,他在草垛边玩倒立,我也跟着玩,不过没他玩的溜,我不是倒不起来就是倒起来了立不久。 ljON_* ]w_)Spo. 后天,长春来叫人,说北冯跟他们约架,人数不够,正好我在,迷迷糊糊就被他们拉去了。 c/U6K
yiK 4,DsB' 到了阵地,好家伙,我连头也不敢抬,砖头小石子就在头顶呼呼乱飞,吓的我临阵脱逃,没一会儿功夫就溜了。 =1[g`b &/?jMyD@ 小学时的快乐,对我来说,是翻看小人书的时候。 h'KtG<+ PtOnj)Q 我曾有套小人书《神鞭》,十本。 KH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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d7TA 里面讲的是一个人的头发很长,就像鞭子一样,后来练成了武器,专门打坏人,但那人结局不好,被国民党抓住,剪了鞭子,死在大牢,让我好多年不能释怀。 Z?mg1;Q RBD
MZ 买那套小人书,是我与父亲抗争的结果。 0z#k
V}wE ;)a9Y? 我外婆家远在四十里外的县城以西一个叫刘陆砖场的地方,当时交通不发达,有轮船,但父母亲舍不得花钱,然后每到寒暑假,就拉着我和姐姐一起徒步回外婆家。 y*(j{0yd uJ\Nga<? 有时父亲抱我一会,有时驮一会,感觉跑一整天才到。 D:EF@il )c !S@Hs 有次我和父亲两人从外婆家回来,要到刘陆乡镇时,我跑不动了,让父亲抱。 GA}^Rh`T- e6'O,\ 父亲身上背着其他大大小小包裹,着实抱不了,就怂恿我说,到乡镇上买小人书给我。 Th^#H kc[["w& 我的兴致就来了,就像曹操带兵打仗时,对他手下人说前面有梅林,于是大家都流出了口水不渴了。 #Q
7$I.O] V5r7eC 后来都出了乡镇,父亲却不提这事了,反过神来的我,哭着闹着非要让父亲给我买小人书。 6Qu*' `p|vutk)U 我那憨厚又疼爱我的父亲折返后,一下子买了一套十本《神鞭》。 A,)ELVk1F -`EoTXT*U 这十本小人书让我成了学校的焦点,我可以拿它换其他小朋友的小人书,像《水浒》《三国演义》之类的,就是从那个时候接触到的。 RkwY3s" j56 An6g 记得一年级时的佑余老师,那是真的凶,对学生的惩罚,如果放到现在,应该是不敢。 0&@pX~h: %T\x~) 不过,这也让那些顽皮的孩子在课堂上收敛许多。 >6+K"J-@ 3wl>a#f 徐老师教数学,慈母一般,那时的她身材又好,也漂亮。 i@L2W>{P /)TEx}wk 我有次放学时经过她家屋后,外面下暴雨,我没有伞,红领巾松脱地挂在脖子上。 [+z:^a1?V 3kY4V*9@- 徐老师正好出来看见我,帮我系好红领巾后,又回家拿了一件旧衣服让我裹着回家。 >t(@?*ZFT mO.U)tL[ 还有刘生华校长,我记得他在操场上给我们讲过的一句话:衣服破了不可耻,有洞补起来就好了,但不能脏,做人也要一样。 I9>*Yy5RNS q04Dj-2< 后来读刘备《三国志·蜀书·先主传》:“勿以恶小而为之,勿以善小而不为。”;孔子也曾说:“其身正,不令而行;其身不正,虽令不从。” hM w`e o+TZUMm 都阐述了做人不能脏的基本道理。 c"1d#8J 1bkUT_ 学校操场上有两棵泡桐树,一东一西,西边的大一些,两三个人合抱不了。 ,+.#
eg J}CK|} 每到春天时,繁茂的枝杈间会长出紫色的花朵,到仲夏时,暴雨过后,地上便铺了一层花毯,甚是好看。 ppK
CY4 zK?[dO 而到了秋天时,地上会散落一地黑色的果子。 p04+"
aM!# 操场不大,但足够全村的小孩子在课间玩耍。 Kf~+jYobO G1t
p 我有次趴在玉建的肩上,一个不小心就从他肩头翻过去了。 !k9h6/b6 nUHVPuQ/'T 胳膊关节咔嚓一声。 w-Fk&dC69 xS1|Z|& 骨折后左胳膊肘子凸突出来,撑着皮肤,又痛又害怕,上课时不敢吱声,下课时在厕所里哭。 \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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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YhsJ~"Q 后来,我爷爷带我去镇上打石膏,那医生的水平有限,使得我胳膊肘到现在还有点变形,没有恢复到原来位置。 k)Wz b zX`RN)C 当时父母亲被征用去外地“挑大河”,就是国家的水利工程,动员各村的劳力支援。 l.l~K%P'h KW^aARJ) 父母亲被村里的电话通知到后,镇里的干部派小汽艇送我母亲回村。 'qE J7o?h9 到家时,我正躺在爷爷点着煤油灯昏暗的房中。 wP?q5r5 1A-EP@#
J 母亲一个劲地抱着我抹眼泪,她身上还散发着远方带来的泥土香味。 |'_<(z [rU8
#4.
《佛经》中有个佛教教义,是“一切皆空”。 i]pG}SJ V"iLeC 清明时节,我站在爷爷荒凉的坟头,回味着这句话。 *'-^R9dN.S IoOnS) 小学早已被其他房屋取代;操场上的泡桐树不见踪影;只要走进瞎狗头家的那条巷子,耳中便有他的二胡声。 GJPZ[bo ts>}>}@vc 昌栋父亲,那个面目慈善的人又去了哪里? ulJYJ+CC! ^MV%\0o 生命中的小伙伴们,再也不会相聚在操场上的泡桐树下,踩着紫色花,相互追逐…… =]"|x7'! )W|jt/ 万法皆空,唯因果不空,此生因缘结果,因缘而散。 A8GlE c@M@t0WT[ 《金刚经》里说:一切有为法,如梦幻泡影,如露亦如电,应作如是观。 b0 `9wn _Qc\v0% 回不去的故乡,回不去的童年,终如梦幻泡影。 l&xD3u^G
8Oh
3iO 黄昏中,村南的乱岗地依然孤独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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